小鎮醫生陳錦煌偕國際舞蹈家林懷民參與,進而促成基金會成立,最初以「孩子不變壞」為號召,成立26年不斷地突破重圍,面對並解決新港鄉各階段的問題,而今基金會更集結老少力量,為新港人、文、地、景、產各發展面向而努力。
撰文/陳佳楓 照片提供/新港文教基金會
台灣於1993年開始社區總體營造的策略,但早在1987年,新港文教基金會的成立,就已悄悄地為台灣鄉鎮的社區營造樹立了良好的典範,多年來學術單位以其發展歷程作為研究,公部門推選為榜樣,也是眾多媒體報導之對象;但基金會的成立,不僅是為農村典範的社造工作延伸,其業務範疇更超乎想像地廣大。
創會董事長陳錦煌醫師憶及26年前,受到解除戒嚴的影響,台灣社會有了大的變動,當時中南部出現「大家樂」賭博現象,八至九成的民眾因而沉迷、嚮往不勞而獲、一夕變富;問候語也成了:「你簽了沒?簽幾號?」最可怕的是開獎日街上都沒人,電話打不通。
約六點多開獎後就會有許多頭痛、心跳、冒冷汗、失眠、身心症狀的病患上門,就是所謂的「大家樂症候群」;當時陳錦煌深覺當醫師不應只是以頭痛醫頭、腳痛醫腳的症狀療法,而是應讓病患知道問題的根本。在診間追溯病患的生活背景,走出診所又看到因大家樂風潮而衍生的廟會謝神電子花車的限制級表演,讓從小在新港鄉長大的陳錦煌感到憂心,他說:「這些都是我的親人、從小一起生活的鄉民好友,我無法袖手旁觀。」也就本著「希望小孩不變壞」的精神,萌念藉藝文活動導正當時的不良風氣,在幾經困難與挫折的狀態下,基金會26年屹立不搖,從以孩子為出發至今成為全方位的社區型基金會。
小鎮醫師催化 舞蹈家返鄉點燃希望之火
因當時不良風氣影響了許多鄉民,在一次家族聚會中,促成也是在新港長大、已揚名國際15年的林懷民率領雲門舞集回新港鄉演出。該次演出吸引了2千多人前往參觀,觀眾的反饋讓林懷民為之感動,在開演前,又當場將陳錦煌籌措的15萬元演出費捐出。林懷民認為文化藝術必須落地生根、遍地開花,陳錦煌期望能夠細水長久,故這次演出是為良好開端,也激發許多鄉民共同募得130多萬元基金,因而創辦新港文教基金會。
最初在只能動用利息、經費拮据的狀態下,基金會的活動先採受益者付費,後受政府大力舉辦藝文活動的影響,轉而協助嘉義縣玉蘭花文藝季、嘉義縣表演藝術中心藝文活動的推展。
基金會從以孩子出發的圖書閱讀推廣工作;藝文展演活動,延伸至文化資產保存;關懷土地的淨港、造街、環保、綠美化;立足新港、胸懷台灣的國際交流;針對老人、身心障礙者、新住民、需高關懷孩子的社區關懷……。也帶領新港人發揮「公爾忘私」的傳統精神,踴躍參與共同營造新港。
從孩子出發 26年栽植7層樓高閱讀樹
基金會成立後,除了舉辦藝文展演活動,也在媽祖大樓前承租會館服務鄉親,不料街上電玩、漫畫店林立,有感於街上沒有像樣的書店,閱讀風氣衰弱,而讓基金會幾經波折地成立青少年兒童圖書館;最初林懷民老師向各大出版社募書,後由基金會募款購置;圖書室的第一任義工為新港國小的吳麗容老師,協助書籍的編列上架;隨著規模擴大後,聘請當時任教於協同中學、於台北中央圖書館受訓的葉玲伶老師擔任圖書館專職秘書 (葉玲伶為現任執行長) 。
1997年林懷民捐贈的圖書車「維泰號」,送書至偏遠村落的廟口,是為推廣特色;同年,基金會完成7層樓會館後,由新港女婿光寶集團宋恭源夫婦每年捐款購書。小小圖書室今已長成七層樓高的閱讀樹。陳錦煌認為,基金會不能只是辦活動,而是包含有理念宣導、人才培訓、組織營造、具體行動,而後才能感動其他人出錢出力。故儘管26年來共辦理2千多場藝文展演活動,但以「往下紮根」作為宗旨,基金會認為閱讀是深化與學習最佳的途徑,除了圖書借閱外,更規劃了閱讀講座、說故事等活動。除此之外,基金會也利用空間作為免費安親課輔班,為忙於生計無暇的父母看顧孩子。從小小圖書室開始,經歷26年的灌溉,已長七層樓高閱讀樹,庇蔭著新港鄉的老老少少。
基金會如春雨 灌老枝催新芽
2009年嘉義縣成為全國老化最嚴重的縣市,而工作機會少因而人口外移,基金會藉藝文介入來照顧老人,引導他們創作、演出,促進身心靈平衡,並提高社會互動。陳錦煌:「人們心中有些不敢觸碰的,能透過藝術而抒發。而人最怕老而無用,所以我們一直在想怎麼結合老人與小孩這二端,讓阿公阿嬤陪伴小孩參與,或故事給孩子聽。」
故於2013年推出「新閱讀運動」,鼓勵阿公阿嬤伴讀,基金會認為閱讀是創造力的基礎,可增強發育中孩子腦力神經元的網路連結、培養聯想力、活化大腦、減緩老年人的智力老化,此一活動藉由老年人的生命經驗分享,增進孩子聽故事的興趣,並提高閱讀樂趣。陳錦煌:「當孩子們提問,老人家會覺得自己很受用。」成功創造老年人生價值,其生命分享過程亦增進孩子的閱讀樂趣。
而陳錦煌也是嘉義縣扶緣服務協會創會理事長,基金會以藝文層次的規劃,而扶緣則以身體照顧,經常合力為社區服務,與陳錦煌同住的98歲母親在終老前的相處經驗,促使陳錦煌更加重視老年問題,也是加速扶緣立案的主因。
他說:「早期社會是三至四代同堂,而今家庭功能在消失,我們需藉社區的力量來協助新港獨居老人,理頭髮、清理環境、請他們運動、陪伴進餐。當自己行有餘力可以照顧別人,有一天自己老了,也會有其它人來照顧,這樣的互助模式,這是農村社會在推行社區型長期照顧系統的優勢,也將是臺灣社會福利資源愈來愈不足時,必須走的路。
老少同樂奏新曲 舞動微笑的故鄉
若有人問,新港文教基金會和別的基金會的不同?為何可以生存26年?為何可以做那麼多事?其最重要的元素就是義工。憶及基金會初成立,因大甲媽祖的繞境活動,新港在二天內湧進十多萬遊客,留下了大量垃圾;當時陳錦煌號召別墅義工於天雨不停的深夜清掃,就在大家精疲力盡時,出現了一位面容慈祥、中年矮胖的婦女,不顧髒亂及危險物品,裸露雙手以高效率的行動協助清掃,當時在場的義工見著,倦意全消,賣力清掃至凌晨四點多,沒有人知道婦女究竟是誰?何時離去?這份無所求、為土地賣力付出的精神,經過二十多年,仍烙印在眾多義工的腦海裡。
從新港環境保護義工作為開端,目前基金會已有一套義工召募的既定運作模式,提供四階段的多重參與管道,若以年齡分層有國中生「新中文教小義工」、高中生「高校義工」、大學生「新港誼」、以及年長的「大義工」;以服務興趣專長分則是以環保生態、美工編輯、史蹟研究、圖書推廣、社區工作、自然農作、庶務工作……。
覺察傾聽 鄉土的聲音
2012年回任董事長的陳錦煌面對內在與外部環境的挑戰,思考基金會的未來運作,自問:「我們會不會是自以為是?故步自封?只關心自己想關心的?沉浸於以往的輝煌成就?有沒有忽略了什麼?自我膨脹?」他覺得應把握基金會26年的工作経驗,並靜下心來傾聽人民與土地的聲音。
某天至台北大稻埕參與交流的陳錦煌,坐在老屋改建成的咖啡館中,突然有感:「26年的基金會,也老了,必須加入新的人、觀念及作法,才能像這間古蹟再利用的咖啡店,人來人往、川流不息。」
身為社區型的基金會,其存在目的就是為了不斷地替社區解決問題,彌補政府和營利組織不足的部分,長久以來不斷面對的是怎麼籌措經費、如何培養人才,陳錦煌:「但我們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基金會如何生存的問題,人才培育、組織再造、再創新,為基金會十年、二十年,甚至百年的生存。」這些都是2014年要繼續努力的目標,而今年的的活動重點,除了每年例行的老玩藝特展、書活講座、草地市集及文化館的運作外,其它專案的推動如嘉義縣社區營造輔導中心、村落文化發展計畫、相信工程社區關壞計畫等。
小孩不變壞 老人有照護
放下聽診器後,陳錦煌總是騎單車到鄉間農田聞泥土香,或欣賞重生的新港,身為基金會終身義工的他,也期望自己能堅守醫師的崗位到生命最後一刻。
現年60多歲的陳錦煌經常為新港南北奔走,診所及基金會活動間奔波,途中經常以i phone於個人FaceBook分享心情及活動照片。近日在FaceBook提及捐千元可幫助清貧兒童圓夢的「懷夢卡」,他感嘆新港貧富懸殊之巨大,懂事的孩子心繫辛苦的父母,不忍獨享千元小禮物;卻也有人席開二百桌,以新港人罕見的大龍蝦、名歌星演唱、絢麗的高空煙火來點綴女兒婚禮。他說:「我只有默默地祈求上天,多眷顧那群暗夜偷偷哭泣的小孩,多鼓勵那些被生活逼迫,幾乎無路可走的家庭,基金會從26年前,就不願放棄任何一個新港小孩,現在更是。」
接到陳錦煌的名片,藝術感簡約的設計風格,和他的人一樣,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擁有很多單位的名片,他說這是他此生唯一的私人名片,提醒他身為小鎮醫師在醫療上的付出、新港文教基金會及扶緣服務協會的努力,感動更多人一起實現新港「小孩不變壞、老人有照護」的夢想。
早期父親是個受歡迎的密醫,將正牌醫師的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1970離開從小成長的嘉義縣新港鄉就讀台大醫學系,1981年29歲放棄台大醫學院附設醫院小兒科醫師的優沃職位,忍痛別妻兒,隻身返鄉開設「陳錦煌內兒科診所」與台大任教職的妻子聚少離多;曾任;新港文教基金會創會董事長;嘉義縣扶緣服務協會創會理事長;行政院政務委員及九二一震災災後重建委員會執行長;二二八事件紀念基金會董事長。
因關心環境,致力社區改造有成,被天下雜誌選為「影響臺灣200人物」;並獲賴和文教基金會醫療貢獻獎;國際萬寶龍藝術贊助獎;內政部消防署榮譽獎章;為新港文教基金會終身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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